下了课,谌姚开始抄写化合价,边背边写。
“雪儿,一会下自习,你先回去吧,我自己打扫实验室。”谌姚埋头赶进度。
“好吧,那你不要太晚。”雪儿瞧她手握签字笔,写了一张又一张,好像摊大饼的大妈舀起面糊,搁大平锅上这么一搭,耙子顺着一转,就是一整块煎饼。
晚自习后,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出教室。
谌姚攥着本子,等班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过去,朝着林凡与扬了扬。
“来,展示!”林凡与坐下,双臂环胸,狭长的眼尾上扬。
谌姚搁下本子,稳稳地背了起来,声音柔而轻灵,眼角暗粉色的痣略显俏皮。
他食指和中指轻点起她搁在桌角的本子,懒洋洋的眸子睨着她,仿佛在窥伺一只小白兔。
不等她背完,林凡与慵懒地张开长长的双臂,伸个懒腰挎着书包,踱步从她身边走过。
谌姚看他走远也快速收好书本,提着书包赶着去打扫实验室。
门口,林凡与杵在那儿,单手提着书包,半依着门,身上只穿了件深灰色的卫衣,校服随意的系在腰间。
“有事?”谌姚上下打量着他。
林凡与没吱声,余光睨着她。
待谌姚打水返回,他依旧斜倚着门框,双臂环胸,像一只高贵的羊驼。
他瞥了眼她的胳膊,声音又懒又哑:“记得韩婷和李美娜吗?”
她对他视而不见,卷起袖子,挨着玻璃一道一道地擦过去。
林凡与眯眼,嘴角轻轻勾起弧度:“五年级打扫女厕,她们不愿意去,”他一只手插兜,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门面,“你可是当着全班的面骂了她们!”
谌姚错愕,时隔多年,他突然提起那些,显然是在间接地提醒她什么。
林凡与墨黑色的眸底溢出兴奋的光点,声音刻意的低沉:“你说,不打扫就滚出去!”
谌姚手中的抹布被陡然攥紧,她故意冷声道:“不记得了。”
她的回答似乎是在他的预料之中。半晌,他拉上校服的拉链,立在门口,向着她的方向,怔怔草草地过了两眼。
他修长的身形被夜晚的灯光投射下来,侧脸有些灰暗,但也不妨勾勒出好看的轮廓,四周镀上了温柔的黄昏,看上去温暖而又晴朗,
谌姚回过头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,她扔掉手里的抹布跃上讲台。
林凡与说的事件里,她骂的不止是韩婷和李美娜。他故意漏掉一个人,那个让他至今无法释怀的人。
..........
谌姚出了校门,夜色黑的浓重。
超市里琳琅满目,她买了打折的面包和牛奶。
她走到零食区拿起果冻,上面印着喜之郎。
一瞬间她想到了小学。
小学六年,妈妈和爸爸从未参加过家长会,班上都以为她是孤儿。
一次放学很早,韩婷邀了她去家里写作业。
她跟去了,一呆就是两个小时,鬼使神差的,她在两个人玩躲迷藏的那会,拿了人家桌子上的果冻塞进书包。
第二天她偷果冻的事被韩婷传开。
同学议论,对着她指指点点,她没多在意,依旧低头写着作业。
只有四年级中途转来的林凡与,走到韩婷面前,厉色认真地说道:谌姚不是小偷!
她笔尖一顿,向着旁边划出一笔,抬首看向他时,那双狭长的眸子正望向她。
你不是小偷!谌姚不是小偷!
其实,她是!
谌姚不愿多想,果断的放回果冻,甩开那些回忆。
到家是下坡路段,一辆玫红色自行车在明黄交错的的灯光下扎眼地靠在三轮车旁。
身形挺拔的男人叼着烟站在那里,额前的栗色碎发遮住眉毛,唇色艳丽的像涂了胭脂,脸色病态的苍白,即使这样也遮不住身上的贵气,琉璃似的眸子带着几分妖冶的美感。
“棉哥”。谌姚出声唤他,一直抿着的唇在看见他时瞬间弯成了月牙。
男人清冷的眸子在听见谌姚的声音后变得柔和起来。
他看着她奔跑过来,立刻扔掉手里的烟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垂眸看着面前的谌姚,抬手覆上她的发顶揉了揉。
“怎么穿的这么少?”谌姚盯着他身上的薄毛衣,眉心一拧。
泽棉浅笑不语,目光看向一边的自行车:“喜欢吗?”
谌姚早就注意到那辆自行车,她过去按了下车铃“滴零零”的声音很是清脆。
泽棉蹲下,修长的手指一层层撕扯着包裹车身的塑料膜,检查脚踏和刹车。
谌姚专注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容,眸底一点点暗淡下去。
她不安的情绪被他很快察觉,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肩膀:“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,事情都处理好,已经没事了。”
谌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,说话都轻快了些。
.........
她搬来躺椅放上棉垫让泽棉休息,转身又去找挂在院子里的吊灯。
泽棉岔开修长的双腿坐上躺椅,他眯了眯眼,盯着正在进进出出的谌姚。
她浓密的长发随意地散开,穿着圆领的卫衣,白净的细颈露了出来,她抬手将落于额前的头发拢于而后,专注而认真地挂着吊灯,半晌,她转脸看向泽棉。
他正目光幽深地盯着她,眸中某种情绪翻腾。
“棉哥,你看这灯够亮吗?”
泽棉平复着内心的情绪,一张嘴,声音有点沙哑:“可以了。”
谌姚跳下凳子,用袖子擦了擦。
两只橘猫从窝里溜出来,显然是已经睡醒,在谌姚腿边来回磨蹭。
谌姚蹲下摸了摸猫耳朵,没注意两边的头发已经垂落于地。
蓦然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指略过谌姚的脸颊,她心上一阵酥麻,不由得耸了耸肩。她下意识地回头,只听见泽棉温热的呼吸浮在头顶:“别动。”
她顿时愣住,心里开始紧张,在她发愣之际,泽棉已经将她的头发绑好。
“第一次绑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泽棉好像在等着好评。
谌姚好奇地回头问他:“你拿什么绑的?”
“你的头绳,”泽棉脱口而出,想了想补充道,“地上捡的。”
捡?谌姚环视一圈暗沉沉地院子,抿了抿嘴。
..........
午夜,门外的声响惊醒了熟睡的谌姚。
她摸出枕头下的水果刀,虚掩着门朝外面看去,微弱的灯光里,父亲硬挤着门槛,推着那辆玫红色自行车进来。
手上还拎着香气扑鼻的烧烤。
他骑她的车去买了烧烤?
“车是老三给你买的?”父亲踢下脚踏,对着房门口的谌姚高声询问。
谌姚不说话,目光始终盯着那辆她还未曾骑过的新车,这是她第一辆自行车。
父亲晃着手里的烧烤:“吃点,爸爸给你买的。”
她蹙眉,目光幽幽:“不吃!”转身快速关上门。
身后是父亲源源不断的谩骂:“给你吃还不吃,什么东西....”
谌姚坐在床边,耳边不断传来父亲的咒骂,整颗心沉到了谷底,她捂住耳朵把自己埋进被子里。
第二天,雪儿来教谌姚骑车,谌姚拿出辣条招待。
谌姚在前面颤颤巍巍,雪儿在后面扶着后座边教边夸:“就这样,保持,对,不错不错,稳住稳住......”
折腾一会,眼看有那么点稳了,雪儿趁谌姚不注意慢慢松手。
谌姚集中精力地稳住不协调的身体,双手努力地掰正前面的龙头,脚下的踏板蹬的颤颤巍巍。
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道,整个车身迅速往一边倾倒,谌姚来不及踩地,后背护着倾倒的车身手掌朝地栽了下去。
顾不及痛疼,谌姚起来就去检查自行车。
张妍站在一旁,环抱着大束玫瑰花,花后面的眸子跟两个圆珠子一般,对着谌姚笑,在灯光交错的夜色中犹如要吃人的小妖精。
“你是神经病吗!?为什么要故意踹车!?”雪儿冲着张妍叱骂道。
张妍指尖捻花,靠近嗅了嗅:“我乐意呗。”说完潇洒转身离开。
雪儿指着踩着小高跟离去的张妍:“她真的是太无理了!”
谌姚检查车子没事就行,对于张妍只字未提。
她转过手掌,掌心已被石子碾破皮。
“不早了,你回去吧。”谌姚随意地拍了拍掌心,叮嘱雪儿路上小心。
雪儿轻叹了口气交代明天还在老地方等她便骑车走了。
谌姚回家后又细检查了车,把手有点歪,车轮上的漆面掉了一点。
“姚姚,你把这个送去给张妍妈,她要包春卷。”奶奶从屋里出来,提着一大捆已经摘干净的韭菜黄,手上还沾着不少的泥浆。
谌姚凝着奶奶的手,咬了咬后槽牙,眼底浮现的怒意被强压回去。
“好。”她听话地接过去,让奶奶赶紧进屋。
张妍妈早就等在门口,看见她立马上前接过:“这么多啊,你奶奶真客气啊!”
她扯动嘴角,笑了笑。
张妍妈掏出糖塞到谌姚手里:“进口糖,拿回去给你爷爷奶奶尝尝。”说着便两手抱着韭菜黄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谌姚手摊开,十几二十颗四四方方小小的糖被群青色的浆纸包裹着,她盯着那些有点熟悉糖渐渐出神。